每年假期,我都会回老家一趟,去感受亲情的温暖,去追忆童年的乐趣,去领略淳朴的乡情……可是今年的春节过后我再也不忍心踏上那条通往故乡的路,至少眼前的事实证明了这一切。
在依山而居的小山村里,故乡的路变得平坦了,人却越来越少,村里的房屋也开始破败,或荒草丛生,或摇摇欲坠,或锈迹斑斑。有个女人颤颤巍巍地站在田地里,当她远远地有气无力的喊我的名字时,我才认出她是当年村里公认最能干最精明的女人。思绪回到了以前上小学时经常到她家买东西的场景,她皮肤白皙,精神抖擞,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和落后的年代里,她是我们村第一家开小卖铺的,年少的我觉得她很神奇,很有本事。她的女儿是我的小学老师,后难产而死,那时的她表现出的坚强令人折服,后来听母亲说起她前年刚死了丈夫,儿子去了城里,她一个人独居……当我看到那消瘦身躯和没有色泽的脸庞时,我忍不住一阵心酸,刚刚六十便衰老至此,我意识到,我的心中故乡已彻底被时间打败。
每次回家都会听到关于村里村外长辈的死讯,大多因癌症而不治。其中不乏那些方圆几十里呼风唤雨或性格突出的“人物”,而我对这些人的记忆,仍停留在十年甚至二十年前。如今他们的结局都一样:当年的霸气和睿智先后被时间抹去,化作山坡上一座座小小的坟头,只留给人们一声叹息。他们的死去也平息了生前的恩怨。或许对生者来说是一种解脱吧!
那些曾经因为乡间地头的一棵树、一厘地而寸步不让的男人女人们,也先后随着城镇化的步伐变成了“城里人”。如今他们再回想起那些往事,大概只剩下温情的回忆了吧!越来越多的人搬进镇上,村里再也组织不起上山植树、引水修渠、挖路修路的队伍了。村前那条夏有蛙声冬有薄冰的河流也干涸了,只剩下一个个被生活垃圾掩埋的土堆,再也不见洗米淘菜、用棒槌敲打衣服的女人以及河边嬉笑的少年,那漫山遍野的田地也被利欲熏心的矿主变成攫取金钱的工场,山坡一个一个被挖空,愚钝的乡亲拿着基业换来的微薄补偿款脱去了“贫穷”的帽子,欢呼雀跃……只留下这个破败的村落独自啜泣!被扼住咽喉的故乡,只能苟延残喘,接受毁灭的命运!
我不由得想起余光中的《乡愁》,我的乡愁隔的不是一弯浅浅的海峡而是一去不复返的光阴!故乡在那头,我在这头!故乡在消逝,乡愁在随风飘摇中也没了根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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